张紫萸离开闻莺公园,刚才目睹了嫂子苏岚和唐佩文相见的一幕,心里有所感触。
她一路胡思乱想,不觉来到裕兴堂门前。
推门进去,一眼看见陈慈恩姑侄儿在门口等她,这才想起,今天是陈慈恩复诊的日子。
她不好意思地说了声:“抱歉,让你们久等了,看来我以后再也不能迟到了。”
进门坐下,她向陈慈恩询问起服药后的感觉,陈慈恩说:“出汗的确少了许多,其他的嘛,紫萸姑娘,你先给我把把脉再说。”
陈慈恩一边说,一边将一只白皙圆润的手臂伸到张紫萸面前。
张紫萸被陈慈恩那份与年龄不相称的天真给逗笑了,她伸出三个手指搭在陈慈恩的寸关尺脉上,又看过她的舌质、舌苔,问道:“陈姑母,这几天您是不是洗过冷水澡了?”
陈慈恩点了点头,马上又摇摇头,说:“澡是洗了,但不是冷水澡。”
张紫萸又问:“陈姑母,您现在是不是只有腰以上出汗,腰以下几乎无汗?“
陈慈恩说这倒是对。
张紫萸再问:“您这两天有没有出现腰痛,或者腰部发紧的症状?”
陈慈恩吃惊地张大了嘴巴,她转脸看了陈世栋一眼,悄悄地伸出了大拇指,说:“中医真是神奇啊,把把脉,就知道我这两天腰疼。”
原来,陈慈恩前一阵子睡前总是大汗淋漓,因为担心闪了汗加重病情,她一直没敢洗澡,贴身的衣服都粘乎乎的,服了张紫萸的中药以后,出汗明显减少了,正赶上前天天气晴好,阳光灿烂,房间略微有了些暖意。
傍晚时分,趁着气温还没下降,陈慈恩让朱嫂烧了一大锅热水,她要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。到底是初春天气,地气还没升上来,太阳一落山,气温就迅速下降。
陈慈恩洗着洗着,浴缸里的水渐渐就凉了下来,她赶紧从浴缸里出来,身体一离开水面,就一连打了几个寒战,她急忙用浴巾擦干身体,披上厚厚的睡衣,回到卧室,刚钻进被窝里,又一连打了几个喷嚏,她想,坏了,前面的药恐怕白吃了。
吃晚饭的时候,她感觉腰间一阵阵发凉,让朱嫂给她灌了一个汤婆婆抱在怀里,但也无济于事。
第二天早晨醒来,她觉得腰髋疼痛,转动不灵,在炕上慢慢活动了半个时辰,才略微有些好转。另外,两条腿出现了奇怪的感觉,感觉有蚂蚁轻轻地爬过,她还觉得纳闷,这还没到惊蛰呢,蚂蚁怎么就出来了?伸手一摸,什么也没摸到。
听了陈慈恩的介绍,张紫萸微微点头,说:“陈姑母,你是因为长期出汗,毛孔打开了,洗澡的时候寒气乘虚而入,潜入肌肉腠理之间,引起的这个毛病,我再给你开个方子,只比前方加了一味黄芪,叫做桂枝加黄芪汤,喝药之后,您要多喝点热粥,以助药力。”
陈世栋接过药方到柜台去取药,陈慈恩趁机问张紫萸:“紫萸姑娘,问你个事行吗?”
张紫萸笑道:“您问吧。”
陈慈恩向张紫萸面前凑了凑,小声问:“紫萸姑娘,你定亲了没有?”
张紫萸脸上一红,随即摇了摇头。
陈慈恩开始大夸特夸起陈世栋来,说他从小聪明伶俐,人见人爱,花见花开,长大之后性格温和,心地善良,又是医学名校毕业,若不是因为照顾她这个孤老婆子,也不会离开了省城的大医院。
张紫萸不好意思打断她,越听脸越红,她小声问:“陈姑母,您侄子确实很优秀,但我不知道您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?”
陈慈恩直言不讳地说:“我觉得你们俩很般配的,难得的是咱们两家还是世交,当然了,门当户对只是一方面,最要紧的是人品要好。”
张紫萸说:“陈姑母,您恐怕不知道,我们家的规矩可大了,婚姻大事我自己做不了主的。”
“紫萸姑娘,我也和你一样,也是大家庭里出来的,十六岁的时候,我还什么都不懂,就是因为听从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稀里糊涂地嫁给了一个既不爱我,人品也不好的男人,前半生受尽了精神折磨,最后还弄得孤身一人,我就是吃了太听父母话的亏。父母都是为了孩子好,这一点我不否认,但有时候,父母为闺女选择的那个男人,他们也不一定十分了解,就算了解了,两个人的性格也未必能合得来。”
陈慈恩自管自顾地唠唠叨叨,张紫萸低着头,将手里的钢笔转来转去,不知道说什么合适。坦白说,认识陈世栋之后,张紫萸的心里也并非波澜不惊,从各方面综合考虑,陈世栋是个不错的人选,若是嫁给他,虽说不能大富大贵,起码可以情投意合。
一直以来,她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幸运的人。
爹妈都不是封建迂腐之人,看人都很有眼光,相信他们肯定会选择一位人品上佳的夫婿,这一点毋庸置疑。
但是,好人和好人一起生活,未必就能过上好日子,正如陈慈恩所说,两个人的性格要合得来,要情投意合,彼此爱慕,才能执子之手,可以偕老。
若是嫁给自己不爱的或者不爱自己的人,一天到晚无话可说,生活沉闷无趣倒也罢了,更可怕的是经常吵吵闹闹,家里鸡犬不宁,那样的话,倒还不如不嫁,一个人过一辈子算了。
虽然陈世栋条件不错,但是,俩人若想牵手,并非易事。作为家中最懂父亲的孩子,张紫萸的忧虑跟父亲有关。
张炳善离家之后,张再景当选为兴州市中医联合会会长。
近十年以来,从政府到地方,很多文人大员,特别是留洋回来的个别精英们认为,中医不科学,是伪科学,多次提出要废黜中医,让西医一家独大,连政府要人都支持这种做法,延续了几千年的祖国医学,难道就这样毁于一旦?
中医界的著名人士纷纷起来请愿,甚至闹出罢工的事情,后来政府派人出来和稀泥,事情才不了了之。
今年,这股妖风又从本省刮了出来,有的人说中医不科学,是巫术,贪人钱财,误人性命,让中医继续祸害国民,那么民则不民,国则不国。
省政府里面也有了回应。
虽然这次没有提出彻底废黜中医,但也颁发了一个临时条例,里面规定了很多条条框框,其目的就是,尽可能地缩小中医的经营范围和权利,让他们自生自灭。
张再景是兴州市中医界的领头人,他召集兴州有名的中医大夫共同起草了一份请愿书。
其内容就是,请求政府不但不能废除中医,还需要将其发扬光大,并在请愿书上第一个签了名,递交给市卫生局。
在这个节骨眼上,他的闺女要嫁给一位西医大夫,别人会怎么看他?
张紫萸正在胡思乱想,陈世栋提着药包推门进来。
他一边扶起陈慈恩准备回去,一边和张紫萸道别。
当他微笑着和张紫萸说再见的时候,发现她的眼神明显在躲避他,就猜到陈慈恩可能对她说了什么。
自从上次找张紫萸看过病,陈慈恩就对她念念不忘。
张紫萸成了陈家饭桌上的重要话题,陈慈恩三句话就能扯到张紫萸身上,令陈世栋哭笑不得。
陈世栋跟她开玩笑说:“姑母,您就这么急于给我娶媳妇儿?没听人说嘛,娶了媳妇忘了娘,您虽然不是我亲娘,名义上也是养母,不怕我成亲以后,疏远了您?”
陈慈恩回答:“人家还说呢,有个好儿子,不如有个好儿媳,娶个好儿媳回来,我后半辈子就有福了。”
回家的路上,陈世栋问姑母:“您是不是跟张大夫说了什么?”
陈慈恩摆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,说:“没说什么呀?就是随便问问她定亲了没有?”
“哎呀,姑母,您是去找人家看病的,干嘛问人家这个?”陈世栋觉得陈慈恩实在是多此一举。
“我这不是看着她和你挺般配的,想给你们牵牵红线吗?我没出嫁那会儿,如果遇到这么个热心人,给我介绍个好男人,我至于嫁给那个混蛋吗?”陈慈恩越说越激动,陈世栋对她的好心不领情也罢了,还要埋怨她,她能不是生气吗?
陈世栋笑着说:“姑母,这件事您就别操心了,别的事我可以依着你,但感情的事,还是让我自己做主吧。”
陈慈恩一愣,问道:“这么说你不喜欢张紫萸?”
陈世栋无奈地摇摇头,解释说:“姑母,就算我喜欢她,也不能操之过急呀,像她这样的女孩子,矜持得很,要像春天的太阳,融化冬天的积雪一样,慢慢打动她的心才行。”
陈慈恩竖起大拇指,夸奖侄子说:“还是你说得对,我的确有些着急了,其实我也是怕她被人抢走了嘛。”
陈世栋胸有成竹地说:“您放心,是我的,谁也抢不走,不是我的,我也抢不来,张紫萸虽然传统,但她绝对是个有主见的女孩子,她知道该选择什么样的爱人,我坚信这一点。”
“你说得对,听紫萸的意思,婚姻大事还得要听父母作主,上一次张再景不是说,邀请我们到家里吃饭吗?我还想通过吃饭的机会,跟张再景提亲,这都过了好几天了,怎么没消息了呢?”
“哎呀,姑母,人家不像您这么空闲,想什么时候请客都可以,拜托您了,这件事千万不要跟张叔提,我再强调一遍,婚姻大事由我自己来解决,您千万千万不要插手。”陈世栋终于失去了耐心。
陈慈恩见侄子生气了,也不敢犟嘴,像惹了祸的孩子一样,委屈地看着陈世栋,说:“好了,你别生气,我保证再不多嘴多舌了。”
陈世栋立刻拍了拍她,笑着说:“这才是我的好姑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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